=
神奇小子
Max Verstappen
文字 | Cameron Kellerher, Sobe Chow
圖片 | Richard Kelley
設計 | Franco Au-Yeung

回到2015年世界一級方程式揭幕戰,澳洲墨爾本站,效力紅牛二隊的荷蘭車手麥斯∙韋斯塔本,以17歲零166日之齡,成為歷來參加F1正式比賽的最年輕車手,他父親賀斯∙韋斯塔本則在旁督師。好一對父子兵。


這輯照片,攝於2014年澳門格蘭披治大賽車的週六,父與子,於不同年代先後成為車手,就在車房內閒談。

兩父子站在Van Amersfoort Racing三級方程式車隊的維修站內,四週被輪胎、擾流部件和其他雜物包圍,對話時夾雜著金屬敲打聲、氣槍轉動聲,還有賽道上其他房車全速衝過終點線時的響亮排氣聲,空氣中瀰漫著電油氣味,對他們來說,這根本是天堂般的環境。

他們在討論著車輛的調校、制動點,還有如何在狹窄的東望洋跑道上找到最理想的線位,希望在這個葡萄牙前殖民地爭取最佳成績。

談起來,兩人絕不像普通的父子,反而更加像賀斯.韋斯塔本正在跟他早熟的胞弟對話。他們可說是亦師亦父,亦徒亦子,彼此對賽車都充滿熱誠,在極端的速度、離心力下,將自己的身體、思想和機器推向極限,於困境下迎難而上,這就是他們的性格。

在他們的隊團內,他們跟同僚的對話只會侷限於某些主題,開口只會說著賽車,腦袋只會想著比賽,永遠如此,一切關乎其他生活雜碎的說話,都不會在車隊內吐出。這可不是甚麼感性意見,而是能衡量出來的真感情,這種無條件的欣賞,從不需要宣之於口,更不會是子虛烏有,說話時大家互相尊重,關係微妙,背後其實是一種團夥精神。

SIL_7880

自麥斯於四歲半時首次坐上一輛小型賽車後,引擎、汽車、單車便將兩人緊緊連在一起。從荷蘭開始,跟著是比利時,再跟著是國際組別,他一步一步地升級,成功於十三歲取得首個世界冠軍,繼而在兩年後成為頂級KZ1組別的皇者。

然後在2003年,他得到了測試雷諾方程式的機會,跟著還涉足佛羅里達冬季系列賽,那是個由法拉利車手學院籌辦的比賽。翌年,他將所有時間都投放在方程式賽事上,而首年參加國際汽聯轄下的歐洲三級方程式賽的成績,是全年總季軍。接著下來要說的,都幾乎是個神話般的故事。

早在2014年澳門格蘭披治三級方程式這場全年終結戰前,麥斯.韋斯塔本已肯定會在2015年升上一級方程式,效力紅牛二隊,能在F1角逐,無疑是不少車手的終極目標,是實現野心的平台。

一切已經不遠矣。

提拔麥斯.韋斯塔本的伯樂,是紅牛車隊車隊培訓計劃主管Helmut Marko,此前他曾經發掘了維度爾、里卡度和古夫亞特等人。比較以上三人,麥斯進入F1前的鋒芒更露。而他出戰2015F1賽季首場比賽澳洲站時,更以17歲零166日之齡,打破最年輕F1車手參加正式比賽的紀錄。

有趣在於,當麥斯將會進入F1的消息公布不久,1997F1總冠軍韋倫諾夫即時以驚訝、詭異和尖酸的口吻作出批評。這位來自魁北克省的加拿大車手對意大利賽車雜誌Omnicorse表示,「紅牛車隊是否明白到,他們正將一位小朋友帶到一級方程式?在你開始以別人的生命當作玩笑前,自己最好先學懂一些道理,一級方程式絕不應有這種案例的。」

SIL_7585-Edit

但這位身形跟父親一樣高、瘦和顴骨甚高的荷蘭小子的回應是,「說到底,年齡只不過是數字,紅牛車手培訓計劃把我裝備得很好,我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就緒,我是屬於F1的,紅牛一隊和二隊的人同樣信任我,我會報效他們,絕不會令車隊失望。如果我自己或者紅牛車隊覺得我不好,我絕不能投身一級方程式。有些人認為,只在方程式比賽一年後便已跳進F1是過於急進的事,但我會證明給他們知,此乃錯誤想法。」

「說到底,年齡只不過是數字。」

為了令自己的說話變得更有份量和更具說服力,麥斯還將父親也拿出來作為叫陣工具,「父親一直在身旁支持我,是我的機械士、教練兼引擎調校員,彼此形影不離,我覺得這對我實在幫了大忙。有時候父親對兒子的態度較為溫和,但要保持直接和誠實的一面,這也是我們父子間的最佳寫照。他不是那些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父親,從不會硬要我跑快點,只會希望我能做好一點,做個好一點的車手,好一點的人。要是我犯錯,他也不會重覆再說一些我早知的事,我們都深信青出於藍而能勝於藍,大家一直以達成這目標而奮鬥。」

在賀斯·韋斯塔本斷續參加F1的九個賽季內,曾經出戰107場,儘管今年已經四十三歲,身體仍然像個欖球前鋒那樣結實,性格依舊是永不言敗。在他那個年代,實在有太多強勁對手,速度高而且戰意旺盛,比賽很多時都以意外告終;同時,很多人都會認同,他的天資和爭勝雄心,多少會被車輛偏低的戰鬥力和可靠性拖垮,他效力過的車隊,SimtekFootwork、泰利里、史釗活、飛箭、文諾迪……盡是三線份子。
早於
1994年,他的F1生涯在一支具爭勝實力的車隊−班烈頓−開始,與米高.舒麥加並肩,但在匈牙利和比利時站的三甲位置,事後證明都不過是曇花一現。

如今,已是Max的年代。

SIL_7504-Edit-2

賀斯·韋斯塔本權衡過外界對於年紀問題的爭議,得出一個足以叫他自豪的結論,就是兒子與別不同的天賦,令他有足能力去駕馭現代的一級方程式賽車。多個層面的力量提升設備、混合動力系統、強大的車身下壓力、接近九百匹的輸出,還有超過330km/h的極速,無疑足以令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吃不消。

「不少人批評麥斯太早進入一級方程式世界,因為那些人並不了解他,大家都拭目以待看看麥斯如何處理F1加在他身上的壓力,或者正在等待他失敗。

「過去十年來我跟他在賽車場合作無間,他比同齡的小伙子更有經驗,因為他自幼已跟賽車為伍,這是他的生命。在簽約紅牛之前,所有參戰工作,都是由我們自己一手包辦,事事親力親為。」

「他唯一渴望辦到的,就是成為一級方程式車手,作為父親兼教練,我知道他能處理壓力,毫無懸念。從小型賽車到三級方程式再到F1,我竭盡所能令他進步,但說到底,駕駛賽車講求的是感覺,重點是你如何在比賽的週末找到步伐。假若出了錯,他會從中學習,而且學習速度比別人快。」

但如何能作好心理準備呢?當一個還未到合法年齡去考取駕駛執照的小孩要進入F1這個大溶爐時,相信這是每個人也會關注的問題。

「心理準備?甚麼是心理準備?我從不認為有人能為一級方程式比賽作任何心理準備,任何天生心理質素不強的人,進入F1後只會受盡折磨。」賀斯如此反問。

「他是個聰明的小孩,我從不需要跟他作任何心理工作的,每次我跟他的工程師談天時,每個人都對他的適應力印象難忘。我知道他有多好,自他九歲開始便已經清楚,你會知道他的獨有才華,一切都會在日後展現出來。要是因為他犯錯而退出比賽,那是他的錯誤,並不需要我在旁說三道四,任何失望與沮喪,都只能由他自己解決。麥斯懂得從錯誤中學習,比起我,他是個更全面的車手,動作更流暢,判斷更精準,在謀略性與侵略性之間有著更佳平衡。」

對了,侵略性!

SIL_7798

以一名十七歲的孩子來說,麥斯的冷靜和高強分析力,無疑叫人折服,不過說到底,他始終是賀斯.韋斯塔本的兒子。或者大家會懷疑,日後會在麥斯身上見到其父激昂的情緒起伏,那廣為人知的火爆,與及隱藏心底內的怒氣……可是至今為止,一切從未發生。現在,他只是個還在長青春荳的小朋友,要在成年人無情的世界中實現自己的夢想。

筆者對上一次見到麥斯,為1998年,當時他只是個十八個月大的嬰兒,那是意大利F1賽站前的週六夜晚,我們在蒙沙賽道彼鄰的餐廳相遇,麥斯在嬰兒車上一直手舞足動,彷彿要為爸爸明天的比賽打氣。

現在,他只是個還在長青春荳的小朋友,要在成年人無情的世界中實現自己的夢想。

但有時候,我覺得賀斯.韋斯塔本根本就是當時史釗活車隊的影子公關主管,1998年的下半賽季,他與巴里哲奴拍檔,奈何Stewart-FordSF02賽車的設計不佳,碳纖維排檔箱外殻,令波箱容易出現過熱,經常如此,但他卻一直表現出無比沉著和耐性。當然,他最令人印象難忘的,乃是在1994年於賀根咸上演的德國站時,成為了維修站失火事件的主角。

那可能就是永遠不能抹殺的危險?例如當他回看父親以往在班烈頓的片段,見到他在車廂中被大火包圍,並吸入了濃煙時,麥斯會否質疑自己選擇成為車手的決定?「我看過當時的片段,這些事情絕對可能發生,當我們需要在比賽中加油,
那就是比賽的一部分。賽車永遠都會有意外,作為賽車手,就是要面對危險。」他說的,也是百份百的事實。

進取和急激的駕駛態度,令麥斯.韋斯塔本成功在一級方程式世界殺出自己的血路,同時也為他這個處子賽季帶來連串技術故障。另外,於蒙地卡羅站時先撞到哥桑(Romain Grosjean)的車尾,繼而失控直衝SteDevote彎角的護欄
輪胎,更是典型的新手錯誤。

不過,早在第二站的馬來西亞雪邦賽道上,麥斯以第七名過終點,令他成為史上最年輕取得分數的F1車手;而在匈牙利和美國站的第四名,更是紅牛二隊七年來的最佳比賽成績。截至十一月中為止,他已累積得到四十九分,還有來自全球的萬千支持者。他的成績,遠勝同樣是首季參賽的隊友和同樣是名將之後的小山士的十八分。

跟韋倫諾夫有著截然不同意見的,是電視評述員、形容F1進入了二十年來最美好年代的英國前F1車手賓度:「我們找到了一位超級巨星,在賽車上他表現得充滿信心,相信在二十歲前,他便會加盟一支具爭標能力的車隊。在我眼中,他已經備有冼拿和米高·舒麥加的風範。」

SIL_7545

麥斯.韋斯塔本有的是時間,誰敢否定他將會在云云車手中大放異彩。

去到訪問的最後環節,我們也向他問了一些標準問題 :


問:比賽動力何來?

麥斯:電油氣味和引擎聲音。

問:喜歡金髮抑或黑髮女郎?

麥斯:無所謂。

問:平時開甚麼車?

麥斯:沒有開車,因為尚未考到車牌。

問:賽車偶像是誰?

麥斯:我父親。

問:最終目標是甚麼?

麥斯:贏得世界冠軍。

問:最愛食物?

麥斯:肉類。

問:最愛飲品?

麥斯:紅牛。


好一堆教科書式答案。

 

The Boy Racer

刊載於 Blackbird Automotive Journal Vol.8 – REVIVAL –